夜犬七吠

更新通常井喷,咸鱼搁置发霉。
写自己想写的东西

明日の朝には

晓美焰左手拎着猫箱,右手撑着伞,看着暮色从街道尽头涌起,暖黄色路灯没有按照预想亮起。身旁纤细的铁制站牌和她并肩而立,蓝底白字在昏暗里晕开一片浅浅的白,然后被黑暗一点点吞掉。黑色的伞面上啪啪哒哒掉落水珠,先前的雨还没有停。


猫已经不像刚才在诊所时那样焦躁,安安静静地借着夜晚安眠,或者更准确来说可能是麻药还没有过药效。晓美焰低头看了一眼猫箱,想着她会不会感觉冷。


忽然,温暖明亮的灯光在街尾一闪,跃进晓美焰眼底。距离不是很近,并不是那么刺眼。


真好,她搭上末班车了。不用再为回程担忧,转而思路又落到了家里冷冷的灶台上。晚上吃点什么?


被寒意拥个满怀,喝点热乎乎的汤吧。汤面怎么样?正好也顺便把冰箱里萎蔫的青菜处理一下。如果愿意,她甚至还可以给自己添个溏心蛋。


猫猫今晚也开一个新的罐头吧,她最喜欢的牛肉糜罐头。


就这么不着边际地想着,晓美焰感觉她好像站在冷水池里,水淹到腰部,摇摇晃晃是波浪轻轻撞击着腰部,不稳得好像幻觉。远处渐近的橘黄灯光是灯塔,是出海返航渔船挂在桅杆上的灯,是营救她这个困在孤岛上受难者的救援艇。发动机轰鸣的声音都如出一辙。


晓美焰在灯光里眯了眯眼,居然是一辆像小巧别致的复古巴士。漂亮精致的赤红色外壳应该会很讨乘客喜爱。不过这个时间还在运作,大概只能搭上她这样的乘客吧,步履匆匆,并不关心是否错过了温柔的夜色,只想快点回到家中,泡完热水澡后蜷在毛毯里,看着电视上无趣干巴巴的笑料渐渐被困意拽进被窝。


巴士渐渐减速,待停稳后晓美焰正欲登车,忽然注意到坐在驾驶位的女孩子脱下帽子,歪着头冲自己笑了笑。


浅粉色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眼睛是罕见的金色,她坐在明亮的光里,温温柔柔笑着。穿着平整没有褶皱的红色制服,戴着白色手套,再加上那顶黑色高帽,晓美焰想起来自己十一岁时收到的英国军队锡制小人。不过她穿起来倒意外没有违和感。


“晚上好!”

投币后对方这样问候道。


“晚上好。”

晓美焰微微颔首,把收起来的雨伞放到伞架上,注意到她是唯一一位乘客。选了一个离驾驶座较近的位置坐下,轻轻把猫箱放在身旁的座位上,车不紧不慢地启动。


“啊那个……”小司机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我只是比较好奇,为什么要打伞呢。”


拘束感压抑不住言语里溢出的好奇心,晓美焰眨眨眼,没想到会接到这样的问题。


“雨已经停了……?”

“是的哦?”

“哦,但榕树上的雨水还在不停往下掉。我不想等不到车还要被淋得感冒。”

“哈哈这样啊,我忘记了,抱歉抱歉。原来是那棵树在下雨啊,树的眼泪,很奇妙啊。”


一棵下雨的树,一辆夜间巴士。车厢里的暖意传过来,车身微微晃动。很有活力的声音,让人讨厌不起来。对方笑起来有轻轻的气音,很可爱的感觉,和她很像。


“夏天总是这样呢,雨忽然下起来忽然又停了。不过暑气倒是散了,不至于那么闷热了。”

“恩。”


晓美焰靠着椅背上的软垫,抬起头看车顶吊着的那盏复古样式照明灯,目光自然下落,只能看到白色手套握着棕黑色的方向盘和袖口露出的手腕。她看着那只手腕,想到了某天早晨,曾经搭在自己颈间的那双手和有着阳光味道的吻。


如果要说,晓美焰这样闷闷不乐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几个月前就已经结束了的一些事情吧。她那天和常日一样,去照顾煎锅里滋滋作响的煎蛋,有点手忙脚乱地把黄油涂在面包片上,还不忘用热牛奶给她冲了一杯甜燕麦片。两人份的便当早已经准备好,还有合上便当盒前才放进去的新鲜沙拉。“小焰要多吃一些蔬菜,这样对身体好。”她这样不厌其烦地叮嘱道。晓美焰趴在一边,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意:“好。那我要多要几个小番茄。”


“这个不可以,要均分——”她眨了眨粉色的眼睛,“这样才公平。”


“好吧好吧。”晓美焰笑了起来,伸手去拿躺在餐盘里的面包片,眼睛却还盯着那双粉色眸子。


“小焰好像偷食的猫猫,这么正大光明,那么大个人了还没有猫猫强。”语气变得没辙,但是那人抢在她之前把餐盘端走了,“来桌子这边坐下吃。”


和平常毫无二致的一天,两人上班的路线不一样,在家门口就要告别。她把便当盒放进她的背袋里,她看着她穿上那件米黄色的风衣,她就穿哪双鞋给了她建议,她们在玄关拥吻,分享的吻是薄荷糖味的。然后她们一同出门,其中一个却再没有回来。


晓美焰有点恍惚,明明猫咪绝育说好了要一起来做,明明还有好多书说好了要一起读。这个雨夜里,她孤身一人等着一辆不知道到底来没来过的末班车,只是因为那块她们刚刚在一起时她给她买的白银腕表在那个清晨后的第八天坏掉了。


所幸还是赶上了末班车。还有一个活泼的司机小姐在问她“要去哪里?”,不至于让她突然在寂静里哭出声来。


你不应该是按照固定路线走的巴士吗?晓美焰回神,在心里暗暗想,答案却脱口而出:“见泷原二丁目。”


那是她们共同的家,曾经是。现在是她的鸟笼,蓝天在遥远的窗外。


“了解~那我们可以走这条路呢,抱歉抱歉,路有点不平,之后可能会很颠簸。抱歉,我是新手啦——”


为什么能这么轻松说出来这种恐怖的话?话题突转让晓美焰差点反应不过来,她的身体很明显也没有反应过来行车状态的突变,一个猛子直接撞在前座上。因为晓美焰唯一的注意力放到了猫箱上,猫猫幸免于难。她抱紧猫箱,朝驾驶座方向丢了一个眼刀,但是很显然驾驶员小姐收不到她的这份好意。


“拜托请专心驾驶。雨后驾驶不应该分心。”

“啊啊抱歉抱歉,没有伤到你吧?换了条路线,要过隧道了,小心一点哦。”

“没有……诶?”


“唔啊!抱歉抱歉,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啊啊再次见到小焰我太紧张了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掉了——”


晓美焰听到她打了一个响指,有一张白色的卡片轻飘飘地在她面前落下来,晓美焰不知所措地接住那张卡片,好像接住了天使的尾羽。


“我们是恩,”晓美焰看到卡片上烫金的字样,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听到翻动纸页的哗哗声,“幸福与安心的速递巴士——唔啊沙耶香的起名水平实在不敢恭维啊……”


等等……?你最后说了句什么?晓美焰的理性却好像睡着一样快速地接受了这样离奇的设定:“随你们怎样都好,我只想知道今晚我还能回家吗?”


她跟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后,就连世界也开始跟我开玩笑了。


“小焰在说什么啊——”语气染上了慌乱,“当然可以了——不对,咳咳,”又是翻纸页的声音,“我们不仅要送你回家,还可以让你见到想见的人哦——”


“任何人……?”晓美焰皱起眉,声音轻轻的,那边慌乱毛躁的声音却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周遭回忆的杂音也一下子安静下来,晓美焰微微睁大那双有血丝的眼睛。


“或许,任何人。”

许久,那边传来回声。


“很久不见的,也可以?”晓美焰觉得自己疯掉了才会信这种东西,那她大概也得承认,她确实快要疯掉了。


巴士钻进隧道,车轮撞击地面的声音经过多次反射后搅成一团,巴士顶的照明灯一下子熄灭,只有驾驶座顶留下一盏。晓美焰又一次陷进黑暗里。


明明座位没有离得多远,可是那一瞬间晓美焰觉得这样的距离就是那天早上她们分别时,挥手告别时的距离。那么远,超过上千光年。晓美焰慌了神,她扔下猫箱,跌跌撞撞冲着那最后一缕光扑过去。距离被无限拉长,她想要怒吼,可是声音被堵在喉咙里没办法发出。


然后猫箱缓缓,缓缓落地,发出了纸箱落地的声音。


“那个箱子里,本来就没有猫吧?”

最后那一盏灯灭掉了。







晓美焰睁开了眼睛,心跳很快。


“怎么了?”

温温柔柔的嗓音,就好像现在这样轻柔的春风一样拂过她的脸庞。晓美焰仰面看着那个日思夜想的面孔,忽然鼻子发酸。


天空是湛蓝的,树还没有发芽,樱花却已经开了,她就躺在她膝上,身下是野餐垫的触感。鹿目圆翻过一页书,好像终于结束了一个段落,于是那双温驯的粉樱色眸子就落进晓美焰的眼睛里。


“怎么还哭了?”

鹿目圆合上书,轻轻拭去晓美焰眼角的泪水。


“做噩梦了。”

晓美焰转过身,猛地环住鹿目圆的腰,把脸埋进她柔软的腹部。扑鼻而来的是洗衣粉的香气和隐隐约约的体香,温暖的触感,很真实。晓美焰好像忽然失去自持,隐秘地呜咽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独自一人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一个我到不了的地方。”

声音因为呜咽断断续续,因为怀抱模模糊糊。鹿目圆愣了愣,然后温柔地环抱住怀中这个有点瘦弱的女孩,轻轻用手抚摸着她的头顶。


“怎么会呢。我现在就在这里喔,哪里也不会去的。小焰觉得伤心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出来呢?”

鹿目圆慢条斯理地说着安慰的话,“小焰只是做噩梦了而已。如果真的难过,哭出来就好,不要一个人强撑着啊。”


“我永远都在这里,焰。不会走远的。”


晓美焰哭得有些累了,她蜷在圆的怀里,感觉到阳光透过樱花落下的温度催她入眠。但她没有那么想要睡,于是她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圆:“能亲我一下吗?”

圆欣然接受,轻轻俯下身。

起风了,花影摇曳,一朵樱花被从枝头吹落,轻轻落在泥土里。











晓美焰回味着那个吻,看着窗外明亮的皓白圆月,喃喃道:“箱子里确实没有猫。”

然后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微微颤抖:“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啊。”


神明站在窗前,看着洒满了皎洁月华没有一丝阴影的地面出神,神情落寞。她知道她在哭泣,她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金色的眼睛也失去温润的光泽。


“抱歉,我也很想你。”

神明轻轻走过,没人知道她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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