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课上是师生，课下是朋友。”
你如是对我说。
你嘴角的笑意再一次让我忘记了自己打过无数遍的腹稿，我很想回你以微笑，但是只能苦笑。
*预祝圆生日快乐。
我亲爱的冥王星，无论何时何地，在深不见底的漆黑夜空中，我都知道你就在那里。
无论何时我向你伸出手，你都会以满怀的爱，拥我入怀。
*世上的所有相遇，都不过是久别重逢。那如果我要想见到你，便注定要辞别熟悉的景色，踏上旅途。
*是很疯狂的事情，但也只是这样了。你说的话，我都记得。谢谢你，再见啦。
1.She thought she was still a child
晓美焰没想到自己会走这样远，远到她需要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更没想到，这离开是如此轻而易举。她只是停在杂草里的一团蓬草，误以为故土难离，却没想到风吹起，她就这样干脆地离开了。
手中只剩下的是轻飘飘的一纸协议，脚边蹲着的是一只装着全部家当的小皮箱。一个人在机场候机厅从日落等到夜半，看着人群潮水般涌起悲欢离合，又如潮水般退去，候机厅空空如也，飞机起飞的杂音隐约可闻。当时针终于偏过十二，机械质的播报女音才最终报出她的航班信息和登机提醒。晓美焰起身，回身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城市灯火辉煌，和近处自己毫无表情的清晰面庞。
再见了。晓美焰微微低下眼，在心里这样默念出声。
皮箱转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又趋于寂静。飞机轰鸣，指示灯闪烁又闪烁。远处的城市依然如旧。
直到坐到座位上，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晓美焰感觉自己被一种强有力的疲倦感攫住灵魂，好像要硬生生把她拖进睡眠的黑色水面下去。面对一个人的航班，她在迷迷糊糊中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有在难过。
父母好聚好散，她被判给完全无心照料她，却有着稳定经济来源的父亲。
母亲的狂躁易怒，父亲的冷漠疏离，父母不和是晓美焰从小的习以为常。所以当有一天这样的婚姻真正走到尽头时，她也没有任何惊讶。
她看着母亲如同狂犬一般恶吠，咒骂父亲的不负责任，在法庭上锱铢相争，只是为了能多分到一点家产。她看着父亲一脸嫌恶地看着曾经只是家庭主妇的母亲，嘴里轻描淡写吐出讽刺的话语，薄凉话说尽后便拂袖而去，不再理会。
最后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她脑海里浮现出很久之前，在她小时候，她曾拥有的，后来却毁于父母争斗中的那样一面世界地图。以及她为了那面放在心底的世界地图所做出的全部努力。
于是她在餐桌上，对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子说，我要去东国学习。
父亲是很富裕的，新的妻子眉眼精致，嗓音尖细。听闻这样的发言，女人看着坐在餐桌末的晓美焰，又看看对面自己正大嚼特嚼的女儿，眼珠转了转，用手肘捅了捅父亲。于是这样的提议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通过了。
晓美焰看着ATM机上查询到的数字，也没有任何惊讶。或许刚刚好维持温饱，或许甚至不够。但她一刻也无法忍耐，而且她有手有脚，语言方面也不成问题。她张了张口，然后低下眼，只是把机器吐出微热的硬卡片收进左胸衬衣口袋，裹紧了外套。
临行前父亲开着车，载她去了一趟商业街，琳琅满目的商品衣饰，她也没有拒绝，简单挑选几件耐脏耐用的，算是敲定行李。
车停到机场旁边停车场，父亲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卡，递到她手里。
“你母亲托我转交你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这是晓美焰没有想到的。她忽然十分憎恶眼前这个说什么都是轻描淡写的男人。她想起来那天法庭后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女人通红的眼角，瘦削的肩膀，发枯的发，攥紧她的手说着道歉的话。
她低下眼，咬着牙，许久，抬起眼，直视那个男人。
“祝你们摆脱了麻烦后，生活幸福。”
言罢，她抢过那张卡，夺门而出。
那时，晓美焰便发誓，自己一定会一个人活下去。
不要依靠任何人，一个人，活下去。
2.The way we met
初来乍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大学，陌生的生活。
简短地处理入学手续，拿到了印着自己名字的入学通知书。她抚摸着烫金的校名和自己的姓名，小心翼翼地，忽然对未来多了一份期待和安心感。
秋季新生入学仪式如期而至，她坐在窃窃私语的新生群里，仰头看到清明的湛蓝天幕，带着秋天落叶的金黄，和扫落一切的飒爽。于是她重重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又一次低下了眼。
仪式散场后她特意留下，等着人群散去后才慢吞吞移出座位。结果一抬头，忽然撞进一双粉色的眼睛里。她怔了怔。
对面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满脸的忧愁忽然一扫而光，一个箭步就冲上前：“这位同学，能不能帮我找一样东西？我刚才不小心给掉到会场里了！”
晓美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马马虎虎的长相稚气的新生，也没有穿规定的衣服，怕不是混在最后排的老师群里勉强掩饰才躲过检查的。她的语速不慢，但晓美焰确实每个字都听清了。她是第一个和我主动说话的人啊。晓美焰眨了眨眼。
晓美焰的理智敲定了拒绝的回答，然后她的心抢先开口了：“好……如果你……”
对面的反应更快，在晓美焰还没有把慢吞吞的话说完，就又双手握住晓美焰的左手，使劲摇起来：“太感谢了同学！你真的是太热心了！”
她的手很温暖，笑容和秋阳一样温暖，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天真。晓美焰感觉到阳光照在自己脸上的热度了，于是又眨了眨眼睛。但她没有把手抽回来，她觉得被这样握住，坚定地握着，感觉也还不错。
于是两个人忙活了小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找到这位鹿目圆同学的公寓钥匙证件包。正好临近正午，于是晓美焰提议两人最好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于是鹿目圆同学的眼睛被点亮了：“我是第一次来这边啊！焰带我探索探索怎么样？”
晓美焰也不过有一个粗浅的认识，但她看着这个矮她半头，满脸都是向往的孩子，忽然有了莫名的斗志。
就这样，两位抛下不知去向的失物，流连在偌大校园周围的小吃街和店铺里。中途的话题从最近在看的书一直迁移，晓美焰从来没有发现过谁和自己的爱好能如此合拍，也完全被对方展现出的温柔折服，以至于她完全被鹿目圆吸引了，长久地注视着她，并感到了一种由衷的喜悦。
暮色四合，街道上街灯尚未点亮，各个小店却早已灯火通明。两人散步到校园内的人造山上，俯视流淌着橘色夜色的热闹街市。晓美焰看着鹿目圆的侧脸半掩在黄昏里，无意识地笑了出来。趁着她背对自己，晓美焰偷偷摸出手机，拍下了她沉于暮色的娇小剪影。盛大的黄昏早已过去，天空是泛黄的困倦黄色，就这样，鹿目圆轻轻敲开晓美焰的心房，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末了，两人无言并肩走在回程的路上，夜风有些凉，晓美焰忽然停下脚步，鹿目圆走了几步，意识到同行者停下，于是也停下，回身有些困惑地看着局促的焰。
“怎么了吗？”
“没什么……”
圆仔细想了想，挽起浅淡安慰性质的笑意。
“失物不用担心的，那些上面有我的个人信息，肯定能找得到的，不会丢的。”
“……”
“倒是我今天很开心，诶嘿。结识了焰这样棒的朋友，我真的好开心。这可是丢了小芝麻捡了大西瓜的好事～”
“……”
见焰依然低着头看着足尖，圆愣了愣，一时间没了声音。
“你今晚，要不要来我的公寓住？不必去住旅店，我们逛的那些旅店，怎么看都不靠谱。”
忽然晓美焰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脸虽然抬起来但是眼神漂移，双手也背到背后去。
鹿目圆又愣了愣，接着笑弯了腰：“居然在考虑这个事情吗？你还真是细心。”
焰被调侃得脸一下红了，圆欣赏着她的表现：“当然了，我很愿意。乐意之至，十分感谢。”
晓美焰漂移的眼神终于落回圆身上，眼睛扑闪，好像也点起一盏街灯。
“那么请多多指教啦，今日的舍友。”圆微微欠身，单马尾晃晃，配上修身的运动服，晓美焰觉得这些太适合她了。
她好像，好像，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3.The break
晓美焰把钥匙插进锁眼，清脆的锁舌收回的声音。晓美焰推开门扉，侧身示意圆先进。
圆探头探脑去摸索玄关的灯开关，轻轻说了一句“打扰了”。
“我是一个人住哦，没必要这样拘束。”晓美焰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展开笑容。
她也进门，去笨手笨脚找一次性的生活用具，她预备了一些，以防自己遇到什么意外情况。
圆看着专注于寻找的焰，已经收获颇丰，手边堆起的物品一应俱全。她歪着头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
看起来这些物品每件都不止一套啊。
圆微微挑了挑眉。
“我只用一条浴巾和牙刷就好。”
晓美焰看着圆从堆在面前成小山的物品里只象征性地拿了必要的物品，忽然有些失落和无措。
“……抱歉，我可能热情过头了。”
“无妨。”
圆背过身在自己的瘪瘪的行李包里翻找什么，声音显得有些遥远。
“……”
晓美焰没办法再开口，她凝视着眼前人的背影，曼妙的腰线盈盈可握，单马尾摇晃着。
然后晓美焰对自己生出厌恶，直接站起，向后退到了扶手椅上去，盘起腿，解锁手机屏幕。点进相册，点开最后一张照片，手指停在删除键的上空。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冲动了，就好像有什么激素一下子大量分泌，让她有了错觉。
她从没关心过他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所以把握不好分寸，恐怕会让别人困扰吧。
但是……但是……
晓美焰最终锁屏，把手机甩到一边，起身默默去把拿出的物品再打包。
“……啊，抱歉。焰，这件浴衣我能借用一下吗？”
圆忽然开口，指着她手里那件白色的宽大浴袍。
“当然可以。”晓美焰准备递出时又停下来，抖开浴袍凑过去和圆比较。
圆看着绛紫色的瞳仁在自己身上逡巡，又落在过分宽大的浴袍上，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些浴袍都是照着我的尺寸买的，你穿起来估计不太合适。”
看着焰极冷静地解释着，圆忽然觉得自己的好奇心被勾起。
“焰这边经常会有朋友留宿吗？”
“……不。”
晓美焰忽然望向她，一眼望进她的眼睛里，深紫色的眼瞳像是放在冰块里的百香果，模模糊糊藏着遥远。圆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什么戳中人家隐私的问题。
“这些都是备给我自己的，你是第一个用的人。”
“……”
“……都是些很遥远的事情了。”
相对无言，焰好像失去兴趣，低下眼，把浴衣草草叠起，放在她面前，然后起身转进厨房去，只留圆自己在原地。
……倒还真是，温柔的怪人。
可是圆也确信，自己在那双从不向他人讲述感情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瞬的痛苦。
浴室的水很热，晓美焰泡在浴池里，抬头看雾气模糊天花板。
学校提供的公寓价格不低，焰并不打算在此长住。只是暂时没有物色到位置合适，价位适中的新公寓这件事，确实让焰烦恼。
母亲送给她的卡里，放着一笔数目不小的款额。母亲确实胜诉了，她争取到了一半多家产，可是却主动放弃她的抚养权。
这很正常，她在她父母那边，总是多余的累赘。
但那女人确实是哭了，一直道歉。
晓美焰不明白，也不再想去思考。缩缩肩膀，把自己浸入温暖的热水里。
遗忘是一个很好的能力。
等晓美焰出浴时，圆已经窝在软皮扶手椅里睡着了，穿着的还是那件不合身的浴袍，领口有些大。
晓美焰有些心疼，她走过去，想叫醒圆。又犹豫一下，最后伸出手，轻轻把窝成一团的圆抱了起来。圆呼吸平稳，睡得很沉，看起来今天确实是累坏了。
粉色的发尾微潮，身上是自己的沐浴液香气。晓美焰低下眼，径直走进卧室，轻轻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扯上被单盖住。
晓美焰退出房间，翻出毛毯，裹在身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晓美焰被圆叫起来。睁开眼，对上的是鼓着脸有些生气的圆的面庞，晓美焰无措地眨眨眼，觉得有点太近了。
“焰怎么能这样？你这样我真的很为难。”
看着晓美焰茫然的表情，鹿目圆无奈地摇摇头，换了平和的语气：“焰，一个人逞强是不好的。你昨晚应该让我在这里睡的，你这样我真的很为难。”
“……都一样，没什么的。”
“实在不行，也该和我一起睡啊！……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不要总是委屈自己。”
轻轻的话，落在晓美焰心上，她微微睁大眼睛。
“……谢谢。”
晓美焰感觉上帝在她的阴暗世界的墙壁上敲开了一条缝，于是有一束阳光落进来，她惊讶于阳光的温暖，甚至……想要这束光就这样停在这里，永远不要离开。
“我还有课，就先走了，焰你记得把早餐吃了。”
晓美焰对着简单的早餐，脑海里不停冒出圆的身影。
她好想拥抱那个有着柔软粉发的女性。这也是第一次，她有了向外探索他人的欲望。
晓美焰脚步轻盈，接过来对方递来的文件包时禁不住笑出来。
圆的东西的确被交到学校的招领处了，这下她完全不用烦恼了。
焰正欲离开，忽然被叫住了：“啊啊同学，这里还有一张证件落下了。”
焰接过那张胸卡，感觉心脏突然收紧。
那不是学生的胸卡，是教师的胸牌。文学系……
鹿目圆，是她的，尚未见面却已相识的老师。
她觉得不可思议，镇静地离开，找到无人的角落，犹豫许久，最终没有拉开那个证件包。
……她一度觉得她们近在咫尺，现在她看到她们远在天涯。她攥紧自己刚才配好的另一把钥匙，觉得硌得手心生疼。一厢情愿。晓美焰把钥匙收进口袋，低下眼，揣着证件包离开，只感觉到秋风一天比一天凉。
……
“你听说了吗？我们这个系新来了一个老师哦，超级活泼那种，哈哈在路上遇到还以为是学生……”
“听说还很年轻，是留学回来留校任教的高材生哦……”
……
